靖海侯望著徐徐走來的阿漁,看著她屈膝行禮,觀她神態(tài)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實難想象她在欺凌貧困中長大。心里不由添了幾分喜愛,他本以為見到的會是個膽怯卑弱的孩子。雖然妻子來信對女兒夸了又夸,但瘌痢頭兒子自己的好,為人父母看自己孩子哪哪都好。
一個照面打下來,靖海侯終于相信了妻子的話,他們的女兒很好,比他想象中好。就是瘦了點,矮了點,氣色也不大好,到底受苦了。
“好孩子,起來吧,”靖海侯放柔了聲音,“這些年你在外面受苦了,眼下你回家了,再也不必擔驚受怕。”
阿漁直起身,似是動容地紅了眼眶。
游氏眼睛發(fā)酸,時隔十三年,一家人終于團聚。
略說幾句,靖海侯道語氣如常地說道:“你祖母在溫泉莊子上養(yǎng)病,過幾日,再帶你去向她老人家請安。”
蕭老夫人帶著蕭雅珺去了溫泉別莊上,有時候靖海侯也不懂老母親在想什么,事已至此,對蕭雅珺最好的安排就是送到另一個地方重新開始。再怎么樣,看在這十三年的感情上,他都會把蕭雅珺的未來安排好,是不能像以前那樣風光,但是衣食無憂富貴一生不難,可母親一定要把人留在身邊,讓她承受流言蜚語之苦。
游氏略有些擔憂地看一眼阿漁,怕她多想。
阿漁抿唇笑了笑,輕聲道了一聲好。以前蕭老夫人就不喜歡原身,這輩子肯定更加不喜歡她。畢竟要不是她,她的心肝肉怎么可能從云端掉到了泥濘里。
接下來,游氏帶著阿漁認識家里人。
蕭家人的眼神或好奇或憐憫,無論哪一種,態(tài)度都是友好的。唯獨長房的嫡幼子蕭邯,小臉板得挺挺的。
在游氏的眼神下,蕭邯不甘不愿地叫了一聲八姐。
真論序齒,她在姐妹里行七,只不過七姑娘是蕭雅珺,縱然已經(jīng)將她在族譜上移除,可人人皆知蕭家七姑娘是蕭雅珺,若是頂了七姑娘這個名頭。行走在外,也要引人誤會,更容易招來比較生出不必要的是非。正好蕭家八姑娘剛序齒便夭折了,阿漁便成了八姑娘。
阿漁對臉臭臭的小男孩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落寞。
游氏隱晦地瞪了一眼小兒子,趕緊介紹下一個人。
蕭陽也不瞞地看了弟弟一眼,小弟和雅珺關系最好,怕是聽下人說了什么。
蕭邯臉更臭了。
認了親,游氏領著阿漁去看她的院子,時間匆忙,游氏自己看著都不大滿意,挑了好幾處讓人整改,數(shù)次對阿漁道:“哪里不喜歡,你只管說出來,咱們改,這是你自己個兒要住的地方,務必要讓自己住的舒服。”
阿漁失笑,游氏恨不得她提出十個八個要求才開心,這么想著,阿漁提了兩個要求。
游氏果然更高興了,女兒愿意向她提要求,說明她不見外。
游氏讓她趕緊洗漱,養(yǎng)足精神參加之后的家宴。
家宴后,在靖海侯擇下的良辰吉日,開祠堂將阿漁正式記入族譜,蕭氏雅瑜。祭過祖宗,她便成了蕭家名正言順的八姑娘。
游氏還準備了一名先生一名嬤嬤教導阿漁文化知識以及世家禮儀,她倒是想親自教導女兒,奈何作為侯夫人,她需要主持中饋交際應酬,分身乏術。
阿漁便開始了無聊的學習生活,雖然不甚耐煩,但是為了讓游氏高興,她還是態(tài)度良好地認真學習,只能安慰自己溫故而知新。
“少爺,少爺。”
上完了課來園子里透透氣的阿漁抬眸,就見一個絳紅色的小團子,吭哧吭哧地在雪地上跑,啪嘰一下,摔倒在地,砸出一個五短人坑。背在身上的包袱散開,糖果點心玩具灑了一地。
阿漁:“……”
“少爺,您摔到哪了,哪里疼?”小丫鬟驚慌失措地扶起胖團子。
胖團子呸呸呸吐出嘴里的雪,心痛大叫:“我的糖!”
撿著撿著,胖團子終于看見了不遠處的阿漁。
四目相對,阿漁點點頭,還以為自己要被無視到底了呢。
胖團子兩道眉毛皺起,也不管地上的糖果糕點玩具了,抱著包袱皮走過來,仰著臉氣哼哼道:“我要去找祖母和姐姐。”
忽然眼淚汪汪,胖手握成拳頭:“你趕走了姐姐,我不要喜歡你。”
小丫鬟差點要嚇暈過去,香草姐姐被打發(fā)到了莊子里,因為被夫人發(fā)現(xiàn)她對小少爺說一些有的沒的。
阿漁垂眼望著氣鼓鼓的小東西,前世,這小家伙就不喜歡原身。不過也得承認,原身很多時候是在無理取鬧,對蕭雅珺從擠兌刁難到陷害,手段也不高明,每次都被拆穿,弄得自己狼狽不堪。
后來,她一針對蕭雅珺,都不用蕭雅珺自己反擊,身邊人就會替她指責原身。這孩子就越偏激,越加怨恨蕭雅珺,惡性循環(huán)。
原本是蕭雅珺虧欠了她,可由于她不擇手段地打擊報復,漸漸地,身邊人不再同情她,轉而開始同情蕭雅珺被一條瘋狗纏上。就連她的親人也被她親手推到蕭雅珺那邊。
“誰跟你說我趕走你的姐姐?”阿漁語氣淡淡的。
蕭邯:“她們說的,她們都這么說。”
阿漁蹲了下去,平視氣呼呼的小團子:“我給你說個故事吧。”
“啊!”蕭邯愣了下,掙扎掙扎,勉勉強強道,“你,你說吧,我聽聽看。”
阿漁波瀾不驚地哦了一聲:“那謝謝你賞臉。”
蕭邯瞅瞅她,覺得哪里不太對,可不知道哪里不對,轉眼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阿漁:“杜鵑鳥,你見過嗎?”
蕭邯想了想,搖頭。
阿漁:“杜鵑這種鳥有一個特點,她不愿意自己筑巢養(yǎng)育小鳥。”
蕭邯驚得瞪大了眼,還有鳥不筑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