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任不到半年的縣太爺紀(jì)遠(yuǎn)直出自京城世家,和靖海侯夫人游氏沾著親,遇上了得稱一聲表姨。
正因為這一份關(guān)系在,所以他匪夷所思,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只跪在堂下那瘦得瘆人的姑娘言之鑿鑿,讓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一個月前,周大柱喝醉了,一邊打我一邊說,千金小姐又怎樣,還不是他想打就打想罵就罵,還說他親生女兒在侯府享福,過些年上京找她,給周小寶謀個好前程,他們一家子都能過上好日子。”
那頓打是真的,這些話則是阿漁現(xiàn)編的。
“從小到大,就算做犯了錯的是周招娣和周小寶,挨打的那個的還是我。他們讓我干最多的活,吃最少的飯,我一直想不通,為什么他們這么偏心。聽了他的話,我就上了心,暗地里打聽。
發(fā)現(xiàn)原來就在我生辰的第二天,真的有一位侯夫人在村子附近的山里生了個女孩。
村里不少人知道我一出生右腿根上就有一塊巴掌大的紅色胎記,但是后來再沒人見過。而在我兩歲那年,本該有胎記的地方被開水燙傷,留了疤。”
阿漁接收了原身所有的記憶,包括幼時原身自己都記不得的記憶。
鄉(xiāng)下孩子養(yǎng)得粗糙,光屁股的小娃娃滿地爬。第一年,周母死死捂著原身,就怕被人發(fā)現(xiàn)胎記的事。
周父覺得這樣下去早晚會被發(fā)現(xiàn),加上剛斷了一條胳膊,正是滿腔怨恨時,心一橫,用剛燒開的熱水澆在原身腿上。
原身差一點就熬不過來,當(dāng)時周父也動了永絕后患的心思,不過到底膽子不夠大,下敢下那個死手。
“我無意中聽他們說起,當(dāng)年他們還從那位侯夫人身上搶了不少寶貝,就藏在床后面的磚頭里。”
阿漁目光湛然地望著震驚的紀(jì)遠(yuǎn)直。
前世就是這位年輕的縣太爺查清了偷梁換柱的真相。周母病死后,周父這個人渣對原身動了齷齪心思,幾杯黃酒下肚,欲行不軌。
原身哭喊求饒,我是你女兒。
醉醺醺的周父獰笑,我女兒在侯府里享福呢,今兒個就嘗嘗侯府小姐的滋味。
掙扎中,原身抓起一根筷子插進周父脖子里,周父當(dāng)場失血身亡。
原身被扭送到縣衙,她把周父說的話當(dāng)成了真。
所有人都覺得她瘋了,只有紀(jì)遠(yuǎn)直沒有把她的話完全當(dāng)成瘋話,而是認(rèn)認(rèn)真真調(diào)查,憑著那塊胎記和在周家搜出來的首飾,抽絲剝繭還原真相。
堂上的紀(jì)遠(yuǎn)直眸光輕動,表姨游氏十幾年前在白石縣遇險早產(chǎn)一事,他聽他娘提起過,得知他的任地就是白石縣,他娘還說那么巧。
看一眼骨瘦如柴形容枯槁的阿漁,回想靖海侯府內(nèi)金尊玉貴的蕭雅珺,倘若她說的是真的,紀(jì)遠(yuǎn)直靜默了一瞬。
片刻后,紀(jì)遠(yuǎn)直派了兩撥衙役,一撥去周家村尋周父周母,另一波暗中查訪胎記。
周家村在阿漁逃走后,徹底炸了鍋。
被人從地里喊回家的周父周母見著心肝寶貝肉被打得鼻青臉腫,心疼的直抽抽。
周父也不心疼銀子了,一疊聲讓人請大夫。
周母哭成了淚人兒,想摟周小寶,渾身無一處不疼的周小寶被她碰疼了傷口,用力打她,哭叫不休:“別碰我,疼死我了,爹,我要打死周盼娣,周盼娣這個狗娘養(yǎng)的小雜種……”污言穢語不絕于耳。
在場的鄉(xiāng)里鄉(xiāng)親聽得直皺眉,盼娣丫頭是狗娘養(yǎng)的,他們一家子成什么了,去看周父周母,兩人丁點不覺得周小寶有問題一般,互相對視一眼,暗暗搖頭。
暴跳如雷的周父喝罵:“死丫頭,有本事別回來,一輩子都別回來,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腿,死丫頭,小婊.子。”
周招娣嚶嚶嚶哭:“爹,二妹要打死弟弟,我勸她別打弟弟,她連我一塊打,她怎么能這樣啊。”
周母跟著抹眼淚,看著臉上開了染坊似的兒女,心疼得直抽抽:“盼娣怎么能這樣,她怎么可以打你們的。”
“泥人還有三分性子呢。”說話的是翠嬸子,兩家離的近,可沒少聽見看見周大柱一家怎么磋磨小女兒,撇著嘴道,“一家子把人當(dāng)牲口,還不興人家反抗了,要是我寧可去外面討飯,也比留在家里強。”
一臉橫肉的周父鼓著眼睛,惡狠狠道:“我們家的事輪不著你說話。”
翠嬸子心里發(fā)怯面上不肯露,哼了一聲:“我還懶得說呢。”轉(zhuǎn)身就走了。
其他人想起周盼娣過的那日子,也覺得不是滋味,三三兩兩地走了。
“要我說盼娣丫頭還是別回來了,在外面討飯也比留在這個家里強。”
“可不是,回來了還不得被周大柱打死。可憐丫頭,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
“這周大柱兩口子也是的,這心都不知道偏到哪去了,不都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見過偏心沒見過這么偏心眼的。”
“誰知道他們心里怎么想的,可憐見的丫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