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徹底安靜下來。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
馬修醫(yī)生揉揉額頭, 一笑,放松下來坐直:“當初治療結束, 我曾經(jīng)建議過她通過多接觸槍聲進行脫敏治療, 那時候還很奇怪,她為什么沒有選擇更常規(guī)的軍警部隊, 而是做出了射擊隊這樣一個有些偏門的決定。”
“我暫時讓她忘了你, 她還是記住了要回到這里。”
馬修醫(yī)生看向格外沉默的林暮冬, 語氣很溫和:“她回到這里,什么都不記得了, 然后又喜歡上了你。”
林暮冬瞳底光芒微微動了下, 抬眸。
馬修醫(yī)生挑了挑眉,視線落在林暮冬懷間, 一笑:“你看, 你手里的槍,曾經(jīng)救下了這么好的一個小姑娘。”
他的語氣溫緩,又格外篤定,像是對某件長久以來始終無果的事情給出了最后不容動搖的肯定答案。
林暮冬呼吸微滯,胸口慢慢有了起伏。
他的身體一點點恢復感知, 心跳依然砰然,手臂下意識緊了緊, 低頭。
小姑娘還沒從催眠里徹底醒過來, 可也一點兒都不怕, 安安穩(wěn)穩(wěn)地窩在他懷里, 乖乖擺弄著他的手指。
林暮冬低頭, 唇畔才輕輕碰上軟乎乎的額發(fā),她就立刻仰起臉,清亮眸子跟著彎起細細的月牙兒。
“原本是準備把她從催眠狀態(tài)下喚醒,然后好好睡一覺的——現(xiàn)在估計用不著了”
不等他開口詢問,馬修醫(yī)生已經(jīng)起身,含著笑朝他稍一頷首:“自然蘇醒的效果更好些。林先生,把你的小姑娘帶回去吧。”
老人家眨眨眼睛,眼里帶了點兒神秘溫和的笑意:“回去抱著睡一覺,就都會好了……”
葉枝還在催眠狀態(tài)里,對各類關鍵詞都格外敏感,忽然從安靜里高高興興抬頭:“嗯!”
林暮冬微怔,低頭才要說話,手臂忽然微微一滯。
小姑娘這時候非常主動,已經(jīng)很有執(zhí)行力地挪著,手臂抱上來,彎著眉眼轉頭鉆進了他的懷里。
……
馬修醫(yī)生輕咳一聲,配合地轉開了視線-
林暮冬抱著葉枝,一路回了房間。
馬修醫(yī)生不慎留下了個“抱著睡覺”的暗示,沒處理就帶著人和設備飛快離開,這會兒小姑娘依然很執(zhí)著在這件事上,一路都不肯松手,努力想要在他懷里把自己團成個小球。
林暮冬掏卡刷門,單手把人往懷里圈了圈,輕輕親她發(fā)頂:“寶寶,不鬧。”
他只想哄著她,話一出聲,她卻忽然癟了癟嘴,烏亮的眸子忽然就迎上一層霧蒙蒙的水汽。
林暮冬把她在懷里抱穩(wěn),用后背關上門。
察覺到小姑娘情緒好像不大對,他蹙蹙眉,稍微低頭。
視線落進那雙眸子里,他的心頭忽然縮了縮。
林暮冬沒有耽擱,進了臥室隔間,俯身想要讓她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卻被她輕輕攥住了袖子。
“沒有鬧。”
葉枝仰著腦袋,眼眶細細紅了一圈兒,聲音很小,牽著袖子朝他告狀:“沒有好好抱……差了好多次……”
林暮冬胸口忽然猝不及防地疼了下。
這些天他幾乎把所有心力都傾注在訓練上,既沒有余力照顧自己,也幾乎沒能陪著她多說幾句話、多玩一會兒。
葉枝一直都安安靜靜陪著他,幫他按摩傷腕,陪他說話放松,其他的什么都沒說過。
“對不起……”
林暮冬低聲開口,俯身下來,把他的小姑娘裹進懷里:“對不起。”
他還沒能從整件事里緩神,心神依然有些恍惚,努力想再說幾句話,詞匯卻不出意料地匱乏成一片空白。
林暮冬蹙了蹙眉,還要再盡力出聲,小姑娘卻已經(jīng)主動親上來,把剩下的道歉輕輕封住。
溫潤柔軟的唇瓣貼著他的,果凍似的,跟著軟糯嗓音輕輕一開一合地動彈。
“沒有對不起……”
她輕輕撲騰著,抱著他的胳膊,跪坐在床沿邊上。
動作太大,床墊又很軟,林暮冬片刻都不敢松手,手臂牢牢護在她身側,看著小姑娘努力折騰著跪直。
她整個人跟著床墊來回晃悠著,幾乎是一頭撲在他懷里,兩條胳膊緊緊扒住他。
林暮冬下意識抬起手臂,不等抱回來,小姑娘的手已經(jīng)在他背后認真地拍撫起來。
力道又輕又軟,一下迭著一下,
她仰著頭,軟乎乎的臉頰輕輕貼著他的,努力展開胸肩,把他滿滿裹住:“林教練,別怕。”
“我回來了。”
她的聲音很輕,溫溫糯糯,落進他耳朵里:“我記得路,我?guī)愠鋈ァ!?
林暮冬整個人倏地一震。
他呼吸驟然急促幾次,本能地屏住。
滾燙知覺沿著心底蔓延,沿著血管筋骨穿梭,爆開一路清晰銳痛。
那一點依然本能不敢置信的、擔心只是一場夢的回避恍惚,忽然被最溫柔的力道徹底直白攪散。
林暮冬張了幾次嘴,嗓音啞得只剩氣音:“寶寶……”
“我在呀。”
葉枝彎彎眼睛,牽住他的手,親了親他的耳朵。
被親到的地方飛快開始變紅發(fā)燙,小姑娘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東西,好奇地又親了好幾次,才終于被一只手臂慢慢圈住肩膀,攬著護下來。
葉枝乖乖順著他的力道,腦袋擱在他肩膀上,聲音愈輕:“我在啦。”
接受催眠引導帶來的負擔很大,又堅持著回憶了這么多,她已經(jīng)很累了,這會兒被安安穩(wěn)穩(wěn)抱著,睡意就一點點涌上來。
她早習慣了林暮冬的懷抱,熟練地找到了最舒服的位置,就乖乖閉上了眼睛。
……
林暮冬抱著她,慢慢坐下來。
他稍微側了側身,讓小姑娘舒舒服服地枕在胸口,仔細替她蓋上被子。
咬著的唇松開,血氣在口腔里悄然蔓延。
他一點都覺不出疼,輕輕撫著她的背,小心拂開她耳側的短發(fā)。
白皙的耳廓上有一片很不起眼的淡色疤痕,不仔細看,幾乎要以為只是尋常的胎記。
他從沒想過這一小片疤可能會是怎么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