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來到山丘下時, 正是夕陽的最后一點余暉消失的時候。
山谷中火把的光亮在晝夜交替的時候并不是特別明亮。
他們所站的位置, 左側(cè)是一處向下傾斜的斜坡, 順著斜坡往下走, 翻過去就是山谷口;而右側(cè), 則是進入了山谷的腹地,地勢陡峭, 枯枝林立,這上面應(yīng)該很少有人來,積雪怕是都快要沒到小腿肚了。
對比著夢中的樣子,楊綿綿左右看了看, 對身后的幾人道:“馬上天就要黑了,天這么冷不能在這里久呆, 勢必是要進山谷的。現(xiàn)在的情況不明確咱們最好不要一起行動, 王大哥你對這里熟, 帶著他們走這邊,從山谷口進去,我走另一邊。”
她指的地方就是山谷腹地整隊的位置, 那里是夢中女童所說的村長的家。
王大川早在跟著楊綿綿走出那片鬼打墻一樣的山林后就已經(jīng)察覺出了不對勁。
原來人是可以自行穿過蜃景來到蒼北縣的, 這和祭司的說辭完全不一樣。
十多年年沒有回來,看著山谷里面十年如一日沒有絲毫改變的村落, 王大川卻覺得異常的陌生,甚至有些膽怯。
“你一個女孩兒走那邊太危險了, 我們都跟著你到這兒了, 你還是跟我們一起行動吧。”任安不同意。
“好啊。”楊綿綿聳聳肩, “你要能走這邊,跟著就好了。”
看了看那陡峭的巖壁,任安頓時一臉菜色,他還想在說什么,卻見楊綿綿連武小四和郁佳想跟著一起的要求都拒絕了,這才沒有再說什么。
楊綿綿的朋友在這兒,她總不會跑了吧?
事情就這樣敲定了,楊綿綿抬腳往右側(cè)走,走了幾步后又突然回頭看著正要離開的幾人。
“有一件事,我想你們要搞清楚。當(dāng)初既然有膽子加入約游群并來到這里,就應(yīng)該有心里準(zhǔn)備面對最壞的結(jié)果。之前那個鎮(zhèn)子是什么情況你們心里應(yīng)該也有譜,一個大活人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失蹤。跟著我過來是你們自愿的,不要想著用道德約束我,我不是你們的保姆。而且在這里……”
楊綿綿指了指山谷中的村子:“估計最沒用的就是道德,要想平安出去,就自己放機靈一點。”
說完這話,楊綿綿也不管他們難看的臉色,頭也不回的走了。
看著楊綿綿輕盈的越過幾塊巖石塊,任安嘴角抽了抽,哈出一口白氣:“她怎么這么冷血呢?”
“你就知足吧。”武小四也看了一眼,然后收回了目光,一邊往山谷口的方向走,一邊咧著嘴道:“老大這是在提醒你們讓你們長點腦子,剛才那個林子你們就忘了?要是沒老大帶你們出去,在那里轉(zhuǎn)上一宿,明兒早就凍成人棍了,別糊里糊涂的死了都不知道。”
郁佳走在武小四身側(cè),擰眉問道:“你也發(fā)現(xiàn)這里不對勁嗎?”
“沒有。”武小四老實搖頭:“不過我相信老大。”
……腦殘粉。
當(dāng)真正站在山谷口,看著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那種久別歸鄉(xiāng)的激動瞬間就擊垮了王大川,或許是感受到他的心情,身旁的女鬼的雙眼也不由的噙滿了淚光。
村里的樣子沒變,王大川尋著記憶中家的地方拔腿跑去,現(xiàn)在剛?cè)胍梗瑳]有燈,屋外比屋內(nèi)亮堂,空地上還有不少村名,他們裹著厚厚的動物皮毛制成的衣服,圍在一堆烤火,聽到動靜,好奇又戒備的看著王大川一行人。
跑到村子中間一間低矮的瓦房時,王大川終于停了下來,屋里大門半掩著,里面有瑩瑩燭火的光亮,隱約傳出一男一女說話的聲音。
王大川伸手推開了半掩的門,聲音哽咽:“阿媽,阿爸,……”。
屋內(nèi)正說話的兩人聽到動靜均是一愣,激動的站了起來:“小川?!”
“阿媽,阿爸,我回來了。”王大川說著往前走了兩步,待看清多年來思念又愧對的人時,忽然表情一僵:“阿媽,這個男人是誰?!”
看著阿媽身旁這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男人,一瞬間王大川腦海中閃過了無數(shù)種可能。
“阿媽?我阿爸呢?”王大川聽到自己的聲音在打顫。其他基本本來打算跟著進屋的幾人聽到這話也不由紛紛頓住了腳步,略有些尷尬的對視了一眼。
“你……你阿爸幾年前上山打獵出事了,這、這是……”王大川的阿媽有些無措的看了看身邊的男人。
“我、我也姓王,你可以叫我王叔。”男人滿含熱切,看王大川的目光就像實在看自己久別的孩子。
而王大川的臉色去徹底黑了下來。
這一會兒功夫,王大川帶著一群外人回來的消息已經(jīng)在村里傳遍了。原本在屋里的人聽到消息也都走出來雙眼發(fā)亮的盯著這群陌生人。漸漸的,圍觀的村民越來越多,有人舉著火把將他們幾人堵在了王大川家門前,他們的眼神好奇中透著一股毫不掩飾的掠奪感。
楊綿綿就蹲在半山腰一塊凸起的巖石上,腰間細(xì)著意根登山繩,見村里的人都被武小四她們吸引去了注意力,腳尖一登,像一只輕盈的山貓一般迅速的落到了山谷下面那間瓦房的房頂上。
房頂上落滿了厚厚的雪,并未發(fā)出多少聲音。
這就是村長的家,房子依著山體而建,后墻緊貼著山谷,沒有一點縫隙,若是想下去,只能從旁邊的窗戶里跳下去。楊綿綿小心的解開腰間的繩子,手指活動間忍不住皺了皺眉,剛才下的急,手套已經(jīng)被磨穿了洞,掌心也被磨破了,張合的時候扯著手心的血肉,鉆心的疼。
楊綿綿蹲在房頂,正想下去,忽然聽到吱呀一聲輕響,她連忙趴了下去,伸出半個腦袋朝外望。
有人出去了。
兩邊的人一左一右舉著火把為中間的人開路,這個位置楊綿綿看到一個大概的輪廓。
是個穿著黑色斗篷的瘦高個,走路的身形像個女人。
楊綿綿盯著那個漸行漸遠的身影看了片刻,這才收回了視線,因為不太熟,她也不能確定這個人是不是在自己夢里出現(xiàn)的那個女人。
等人走遠了,楊綿綿這才找機會進了院子。
一進屋,視線頓時一暗,楊綿綿眨了眨眼,這才想起來摘掉墨鏡。
這房子就這么大,雖然比旁的屋子看起來大一些,但也就是多個兩間耳房而已,結(jié)構(gòu)簡單,三兩下就看了個大概,整個院子里只有一個婆子在廚房里做飯,燒柴禾的聲音噼里啪啦,對方并沒有注意到院子里進了個陌生人。
除此之外在沒有其他的氣息,這么小個地方,也不像是能留很多人住宿的樣子。楊綿綿想到了門里女童說的話,若余延真的在這里,又會被藏到哪個地方去呢?
楊綿綿把整個瓦房逛了一邊,左邊的屋子應(yīng)該是主人家的臥室,連著一個耳房,鏡子衣柜一應(yīng)俱全,都是純木制作的老樣式,四四方方的柜子,一眼就能看到低。撩開耳房的簾子,里面很空蕩,只在墻角的地方擺放一個衣柜。
打開一看,里面掛滿了衣服,不過略有些奇怪的是,這些衣服的樣式和旁邊主臥柜子里疊放的朱紅、黑色、墨綠等莊重老式的衣服不同,反而更像是年輕女孩兒穿的,從群衫到裘襖一應(yīng)俱全。
在這里翻找了一片,楊綿綿也不由的開始有些急躁起來,她有種預(yù)感,余延一定是在這里,可是越是急,就越發(fā)靜不下心來。
這時,外面忽然有腳步聲傳來,楊綿綿順勢躲進了衣柜里,小心關(guān)上到上了柜門。
腳步聲足漸清晰,似乎直直往耳房這邊過來了。
難道是被發(fā)現(xiàn)了?楊綿綿不由緊緊的握住了打魂鞭,做好了對方要是打開門她就提鞭上陣硬鋼的準(zhǔn)備。
“叩。”
外面忽然響起一道輕響,像是掰開咔嚓的聲音,聲音很近,就在她耳邊。
楊綿綿屏住呼吸,透過木板間的縫隙瞇縫著眼睛往外看。
是那個燒飯的阿婆!
她側(cè)著臉,一手舉著根蠟燭,兩人之間就隔著一個木板的距離。
由于縫隙很小,外面的光線也很昏暗,楊綿綿只能大概瞧見對方的目光似乎是盯著墻上某處,另一只手在上面扣弄這什么。
“咔嚓。”
忽然,腳下的木板輕顫了一下,要不是楊綿綿手機麻利抓住了衣柜里的衣服,估計已經(jīng)摔倒了。
隨著木板的輕顫,縫隙外阿婆的臉一點點的升高。
不對!是她和衣柜在下降。
這種猶如坐貨運電梯的感覺持續(xù)了有十來秒,然后噔的一聲,撞到了地面上。
“吱呀、吱呀。”有人站在了衣柜頂上踩了一下,然后又離開了。
從衣柜四周的縫隙往外看皆是一片漆黑,透不進一絲光亮,還有濃郁的土腥味兒,楊綿綿嘗試著推了推衣柜門,只能打開一條手指頭寬的縫隙就被頂住了。
靜默了片刻,楊綿綿反應(yīng)過來,這衣柜恐怕已經(jīng)被降到地下了,要想從這里出去除非這衣柜再被升上去。剛才聽那阿婆離開的方向應(yīng)該是在衣柜的后方。
知道有這么一堵暗門,楊綿綿反倒淡定下來。過了大概有五六分鐘的樣子,腳步聲再次響起,是那個阿婆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