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翁師傅……”翁合同是元和帝的老師,作為弟子,自然不能說什么。
李居正哭訴:“咱們北洋這兒,竟有足足有一年,發(fā)不出軍餉來了,可憐營里的年輕娃子們,軍靴破了穿草鞋,草鞋破了只能打赤腳啊!”
皇帝大為震驚,道:
“這,這,真是一兩銀子都撥不出來了么?”
李居正繼續(xù)哭:“老臣,老臣想盡辦法收羅銀兩,舍了老臉不要,連賣官鬻爵都干起來,將收羅來的每一兩銀子都投了進去,可是皇上,這只是杯水車薪啊!”
皇帝不敢相信:“真是如此?”
“真是如此,老臣不得不將家中存銀拿來墊付軍餉,老臣如今也是家徒四壁啊!”李居正老淚縱橫。
皇帝遲疑道:“為何朕聽聞,李中堂借北洋之名到處斂財,家中有私庫,存銀上百萬兩……”
李居正連忙搖頭:“這怎么可能?”
皇帝放心了,道:
“噢,那必然是朕聽錯了,那這兩百萬兩銀子,必然不是李中堂的私銀了,一定是北洋水師的軍餉了,怕是李中堂存久了,自己也忘了。”
元和帝這才從桌上一本奏折下抽出一張紙條,遞給李居正,上面清清白白寫著:
“元和十五年,李居正存款兩百萬兩,月利千分之八,匯豐銀行。”
李居正接過條子,這時才掀起他那聳拉的眼皮,看了元和帝一眼,這一眼打量的飛快,像是重新認識到面前這位年輕的皇帝。
皇帝看著李居正那雙渾濁老眼里犯出的精光,氣定神閑的坐著,問道:
“如何?”
回答他的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沉默。
過了許久,李居正好似這才想起來似的,拍了一拍腦袋:“哎喲,老臣真是糊涂了,對對對,這就是去年存下的北洋水師軍餉,我竟然全都忘了。”
他跪下朝皇帝磕頭:
“多虧皇上提醒,老臣這真是老糊涂了。”
然后嘴里連連告饒,說自己忘了云云。
皇帝這才松開捏緊的手,他這一松懈下來,才發(fā)現(xiàn)他背后都被冷汗浸濕了。
昨日玉瑾回來告訴自己宮外發(fā)生的事,他們兩個商量了許久,才定下這么一個詐計,玉瑾昨日說‘若是他愿意順水推舟,將這兩百萬兩當做北洋的軍費,說明他心里還是向著大清,若是他到了這時還是不愿向著您,那就懸了。’
皇帝終于真心的笑了,他上前扶起這位年逾六十,頭發(fā)花白,大清的第一大臣李居正,道:
“哪里哪里,您可是咱們大清的智囊,您可不能糊涂。”
李居正連到不敢當不敢當,皇帝笑的開懷,兩人端的是一副君臣相得的場景。
又客套了幾句,李居正才退安,元和帝笑容滿面的送走了李居正,待到回過身,那臉上笑容漸漸消失。
他回身坐到正中的寶座上,這里正對著西暖閣的玻璃門,門上高懸著一塊后楹,只有坐在這里的人才看的到,上書:“為君難”。
……
中堂府上,李居正回到家中,坐在書房的沉香木扶手椅上,一雙眼睛微微瞇縫著,像是閉目養(yǎng)神,又像是在沉思。
這時他的得力下屬,也是他的得意門生盛宣懷來了,問道:
“大人,您這是?”
李居正沒有回答,過了半晌,才慢悠悠嘆到:
“這皇上,長大了啊……”
盛宣懷摸不著頭腦,問道:
“這?”
李居正說:“皇上今兒特地留下我,給了我這張紙條。”他遞給盛宣懷。
盛宣懷拿起來一看,大吃一驚。
李居正說:“皇上還說,這就是北洋水師的軍餉。”
盛宣懷趕緊問道:“您,您答應(yīng)了?”
指鹿為馬的伎倆,靠的是強權(quán),誰手里有強權(quán),誰就能把鹿說成馬,可是如今,小皇帝光桿一個,太后才是手握強權(quán)啊。
李居正閉著眼,搖了搖腦袋,口中道:
“當人主子的,不怕別人看不懂他,就怕別人看不起他,今天這皇上,可是讓我大吃一驚。”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頭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