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古色古香、上鋪青瓦的白色大門進入,便是精致規(guī)整的日式園林。穿著藕粉色和服的女侍迎上來,邁著被和服下擺拘束的小步向前,低聲詢問他預約在幾時。木屐敲打青石地面的聲音悅耳,但此刻聽來卻平添了幾分煩躁。
轟焦凍報出了房間名:“梅之間。”女侍便伸出了手,指引著他穿過青綠色的曲折回廊。回廊鋪設了榻榻米的墊子,走上去之前要脫下腳上的靴子。廊下有嶙峋的人造假山與流水。由竹筒架構(gòu)的“逐鹿”恰好在轟焦凍經(jīng)過之時盛滿了剔透的流水,不堪重負般垂了下去。竹筒里清水崩落,在人造溪渠中散開一片銀珠。
成為知名度高的英雄后,轟焦凍平時日常出行習慣戴上帽子和墨鏡遮擋自己引人注目的外表。如今他摘下了頭頂?shù)拿弊樱樖帜孟履R。做完這一切的時候,他已經(jīng)走到了一處正對著園林美景的房間門口。
“這便是‘梅之間’了。”女侍跪坐在地上,伸手正要去拉開和紙拉門。她略一抬頭,看見了轟焦凍紅白二色的發(fā)絲,不由得愣了愣。回過神來以后,她別下了頭去,慢慢拉開了紙門。
剛踏入房間,轟焦凍便看見了自己的父親——“烈焰英雄”安德瓦。這個往日里渾身冒著烈焰的高壯男人此刻身穿藏藍色和服,端坐在繪有翠竹的金屏風前。聽見轟焦凍推開紙門的聲響,他抬起了頭,抿著嘴唇,用那雙熒熒綠眸望了過來。
“坐下。”他說,下巴朝著空座位抬了抬。
轟焦凍站在門口沒有動。
“你說的‘要緊事’就是這個?”轟焦凍略帶嘲諷地說,冷眼看著自己生父身上的火焰一抖后變旺了些許。
轟焦凍推開門的剎那便明白了過來——他不可能忽略與轟炎司隔桌跪坐、身穿和服的女人。女人姿態(tài)優(yōu)美地跪坐著,略略垂頭,她背對著轟焦凍,他便只能看見那頭鴉羽般的黑發(fā)和一截雪白的脖頸。
女人身著一襲漸變的紅黑色底帶櫻花柄和服,肩上還用金銀絲線紋繡飛鳥——這毋庸置疑是相親用的華麗衣服。即便聽見了轟焦凍的聲音,那個女人也沒有回頭——或許是被禮儀拘束。但轟焦凍也無所謂這一點。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他不由得對面前的女人生出幾分同情來。
“這位姑娘名叫‘有棲川光’,個性是‘對光的操縱’。”轟炎司無視了自己兒子的抵觸,自顧自地說道,“身上書我已經(jīng)替你看過……”
轟炎司話還未說完,轟焦凍便毫不猶豫地闔上紙門。只聽一串腳步聲越來越小,他顯然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轟炎司一口氣梗在嗓子里,火焰映得金屏風熠熠生輝。他握緊了拳頭,一拳砸在了地上的榻榻米墊上。拳頭移開后,青黃色的墊子上赫然出現(xiàn)了碗大的焦黑痕跡。
“非常抱歉,既然如此,那我也告辭了。”身穿紅色和服的女人伸出白皙的手掌撐了一下地面,站了起來。她垂睫與轟炎司對視片刻,忽然抿唇笑了。
“我并非您兒子心中理想的人。其他候選人也非常優(yōu)秀,應當有更加符合您要求的女孩。”有棲川光微微瞇起煙藍色的眼睛,朝著轟炎司鞠了一躬,離開了房間。
有棲川光慢慢走過冗長的回廊。看見前面的一個年輕和服女侍后,她停下了腳步。
“您的衣服。”穿著藕粉色和服的年輕女孩一看見有棲川光,便從身后的置物架上找出了她的衣服。等有棲川光走到女孩面前時,她已經(jīng)雙手舉起袋子,朝著有棲川光遞了過來。
有棲川光從女侍手中接過了裝著常服的袋子。她的身高比女孩高了一截,接過袋子的時候她便略略彎下腰來,面頰也湊近了女孩的臉。
女孩愣住了。很少有人能將紅色穿得好看,但有棲川光的皮膚卻被一身紅色和服映襯得愈發(fā)瑩白,鮮明的紅白撞色間醞釀出幾分華麗的艷靡。她的眉梢眼角猶帶幾分女人特有的風情,女孩瞪大眼睛,看著她的面孔,耳根不由得發(fā)起紅來。
“謝謝你。”有棲川光忽然微笑了起來。她原本冷著臉,這一笑便恍如冰雪消融。直到有棲川光直起腰來,轉(zhuǎn)身進了房間,女孩才無意識地撫摸了一下發(fā)燙的面頰。
在洗手間里,轟焦凍對著鏡子將額頭上的劉海全部用手指向腦后梳去,隨后扣上了帽子。剛才打開“梅之間”的拉門時,房間里的熏香味讓他有點厭惡。
他凝視著鏡子里自己左側(cè)臉上紅色的燒傷痕跡,深深吁出了一口氣。過了一會兒,他戴上墨鏡,確認自己的外貌特征被徹底遮擋住,便推開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