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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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進屋的時候林杏花已經(jīng)醒了,歇息了這么久身上終于有了一點力氣,臉上也多了一點血色。
點亮松油燈,豆苗大的火苗跳動幾下后照亮周圍,徐氏便看到歪腳凳子上的兩個餅子一口未動,有些生氣:“不吃飽哪能快些好起來?”
林杏花撐起身子慢慢坐起來,臉色虛弱眼神卻很冷靜,“娘,我嗓子不舒服吃不下餅子,你拿給大郎他們吃,他們正長身體容易餓肚子。”
徐氏把碗筷遞給林杏花,而后在床邊坐下來給林杏花整理被角,見林杏花吃得很慢便用手心貼在林杏花額頭,“好像還有點燙,要不明天還是找個大夫看看吧。”
林杏花喝下熱乎乎的白粥,整個胸口熨帖極了,身子暖暖的,笑容輕松:“不用了娘,我是喝了粥有點熱,現(xiàn)在感覺好多了,過兩天就能起來。”鄉(xiāng)下誰家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是睡一覺,咬咬牙扛過去,不是重病絕不會請大夫,也請不起大夫。
徐氏知道林杏花懂事,是不想讓自己為難,畢竟她還有兩對兒子兒媳五個孫子孫女,如果被他們知道自己花錢給杏花治病,兩個兒媳還說不定怎么鬧呢。
微風吹得火苗左右擺動,母女倆的影子跟隨時會被刮走一樣飄忽不定,昏黃燈光下林杏花瘦削的側(cè)臉顯得很溫婉,雙眼盈亮沒有一絲陰翳,徐氏心頭一酸,長嘆一口氣:“我家杏花這么好,怎么卻這么命苦呢?”說著便再也忍不住掉下淚來。
林杏花放下空碗,嘴角含笑,淡然道:“娘,我命不苦,我不是還有你們嗎?爹娘疼我,大哥和二弟給我撐腰,等大妞三個長大了還有三個女兒孝順我,我的好日子還在后頭呢!”
徐氏拭掉眼角的淚,擤了擤鼻涕,心里松快了不少,“你能這樣想我跟你爹就放心了,我就怕你鉆牛角尖認死理,那個崔婆子對你這么好脾氣的兒媳婦都挑三揀四,我倒是要看看那個崔曉云有沒有你做得好!”
林杏花冷冷一笑,“他們劉家不就是想要兒子嗎?劉仲文母子倆今日這般待我,薄情寡義、無恥之極,老天若是有眼,必定不會讓他們心愿得逞,最好保佑劉仲文一輩子都生不出兒子來!”
徐氏敏銳地感覺到林杏花的不同,以前的林杏花溫吞柔弱,脾氣綿軟得好似永遠不會生氣,可是現(xiàn)在卻說出這么狠的話來,可見被劉家人傷成什么樣了。
思及此,徐氏心中更恨,面上卻沒表現(xiàn)出來,反而拍拍林杏花的手,“好了,這話跟我說幾句就罷了,千萬別在三個丫頭面前說,他畢竟是大妞她們的親爹。”
或許是母女之間的心有靈犀,徐氏的關(guān)心給林杏花的心注入一股暖流,林杏花將鬢邊幾根碎發(fā)別到耳后,眼神堅定:“娘你就放心吧,我沒時間管劉家的事,等我身體好了,我還要賺很多錢養(yǎng)女兒、孝順爹娘呢。”
徐氏見林杏花不見頹喪,反而精神奕奕的模樣,眼角的笑意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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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離去沒多久,二妞牽著三妞回屋,大妞走在后面眼神沉沉。
三妞看到林杏花立刻邁著短腿沖過去,然后嘟著嘴抹眼睛。
林杏花原身十分寵愛三個女兒,林杏花條件反射抱著三妞,輕聲細語關(guān)心道:“發(fā)生什么事,誰讓三妞受委屈了?”
三妞抽噎著說了半天沒講清楚,大妞急得跺腳,語速極快說清前因后果:“三妞晚上留了一個野菜餅子沒吃,被三郎看到他直接從三妞手里搶走了,我?guī)еふ宜碚摚尤贿€推了三妞一把,把三妞都推倒地上去了!三郎這個好吃佬,連三妞的餅子都搶,娘你一定要好好教訓一下他才行!”說到后面聲音越來大。
林杏花垂下眼睛擦拭三妞的花貓臉,沒有立刻說話。
二妞看著大妞氣鼓鼓的臉頰,悄悄拽一把她的衣袖,極小聲道:“姐你聲音小一點。”
“我為什么要小聲?”大妞緊皺眉頭,一臉不爽,“我又沒說錯!三郎就是好吃佬,連六歲小孩的餅子都搶,不要臉!”
“哎喲!”東面屋子外,黃氏的大嗓門驚天一吼,“哪來的耗子在鬼叫,吃我家的在我家打洞,居然還敢朝我亂叫?畜生就是畜生,一點不知道感恩,看我早晚把你皮都給剝了!”
大妞臉漲得通紅,顧不得二妞拽著她,打開門就是一嗓子,“二舅媽,你恐怕是眼睛不行,家里哪怕掉下一個米粒都進了三郎的肚子怎么會有耗子,就算有耗子那也早被三郎烤掉吃了!”
三郎吃完餅子舔手指,砸吧砸吧嘴,“娘?烤耗子好吃不?”
總是寵愛兒子的黃氏也被噎得半晌說不出話來,醒過神立刻揪林三郎耳朵,“你還想吃耗子,要不要命啦?”說著又朝堂屋伸長脖子,“我可憐的三郎,天天吃不飽肚子,餓得快要啃耗子肉了!娘啊,你就可憐可憐你的大孫子,明早煮個雞蛋給他補補唄!”
“咱林家哪個身上肥膘最多,自己心里沒點數(shù)?”
黃氏和林三郎同時看向?qū)Ψ剑加X得對方才是林家最胖的那個。
然后母子倆的臉同時如同鮮花敗落—萎了。